[转帖]生命的意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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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31年7月，作家、哲学家威尔.杜兰特(Will Durant)写信给一些名人，问他们“生命的意义是什么？”他在信的结尾写到：

占用您一点时间， 请告诉我，对于您，生命的意义何在？它（宗教，如果有的话）给了您什么帮助？什么是您灵感和能量的源泉？辛苦劳累的目标和动力是什么？，您在哪里找到安慰和快乐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，您最珍视的是什么？如果没时间，就简单写几句；尽可能写得长一些，详细一些，因为您的每个字对我来说都非常宝贵。

杜兰特收到了很多回信，其中一些编写进了这本《生命的意义》。在我看来，最有意义的回复来自于伟大的H. L. 门肯，全文如下，值得一读。

亲爱的杜兰特： 你要我简要谈谈我于生活中得到了什么满足，以及我为什么继续工作。我持续工作的原因就如母鸡下蛋一样。每个活着的生物体内都蕴藏着一股模糊而强大的激活能量。 生活要求先活下来。对于健康的有机体来说，无所作为即使作为生命运作间隙的复原手段，也是痛苦，危险的——实际上几乎是不可能的。只有垂死之人，才会真正闲下来。 当然，个体活动的精确形式是由其降临人世时的禀赋所决定的。换句话说，是由遗传决定的。我不像母鸡一样下蛋，因为我生来无此禀赋。基于同样原因，我没能当选国会议员、演奏大提琴、在大学教授玄学或在钢厂工作。我所做的只是我最拿手之事。恰巧我生来对思想有着强烈且无限的兴趣，并喜欢沉醉其中。又恰巧我生来比常人更善于舞文弄墨。因此，我成了作家和编辑，或说是文字的经营者和调制师。 一切是冥冥中注定的。我所做的早就由神秘的命运决定了，而非我的选择。童年时，出于对确切事实的强烈（还不是最强烈）的兴趣，我想成为化学家，与此同时，我那贫穷的父亲试图让我从商。像其他穷人一样，我一度曾向往靠小聪明轻松赚大钱。但我最终还是成为了作家，并将始终如此，如同母牛毕生产奶一样，尽管从其自身利益出发，她也巴不得能产出杜松子酒。 我比大多数人要幸运得多，因为从孩提时代我就可以做我自己喜欢的事——即使得不到任何奖励我也会无偿去做，并以此为乐。我相信，并非很多人都能如此幸运。 为了生计，无数人做着自己并不真正感兴趣的工作。对我来说，尽管像其他人一样经历过许多苦难，我仍有着非常愉快的人生。因为在这些苦难之间，我依然可以享受自主活动带来的巨大满足感。基本上，我所做的事情正是我想要做的。它带给他人的影响，我一点都不感兴趣。我写书和出版并不是为了取悦他人，而单单是为了满足自己；就像奶牛产奶并不是为了让奶农获利，而仅仅是为了满足产奶的欲望而已。我很高兴自己的大部分想法都言之有理，但我无所谓。世人可以接受也可以唾弃它。至少我已享受了灵感突发的乐趣。 以适当的工作获得幸福之外，我还有着赫胥黎所说的家庭之爱——与家人和朋友的日常交往。我的家庭曾遭受不幸，却从未有过任何严重的争执，也没有落魄贫穷。以前我对母亲和姐妹们相处融洽；现在，我与妻子亦甘之若饴。我经常联系的都是相识很久的老友，其中一些已经认识了三十几年。与我关系亲密的人，交情都在十年以上。这些朋友令我愉悦。繁忙的工作结束之后，我会与他们相聚。我们有相同的品味和相似的世界观。他们大都像我一样喜好音乐。与其他外在的东西相比，它给予了我更多乐趣。我越来越爱这样的生活。 我完全没有宗教信仰，在我成年后，从未经历过任何可以称之为宗教性质的冲动。在我出生之前，我的父亲和祖父就是不可知论者。虽然在孩童时期就被送往主日学校接受基督教神学教育，但我从没被教导要信仰它。我的父亲显然没有想过让我必须接受它，他觉得我知道宗教是什么就可以了。他是一个很好的心理学家。我在主日学校得到了的——无外乎泛泛了解了基督教赞美诗——只不过是坚信基督教信念充满了明显的荒谬，基督教上帝是荒唐的。从那时起，我阅读了大量神学书籍——或许比普通牧师还多——但从来没有发现任何可以改变我想法的理由。 在我看来，基督徒的崇拜行为不是令他们变得高尚，而是自我贬低。教徒在一个不可知的存在面前奴颜婢膝，如果他真的存在，应该遭到谴责，而不是受到尊敬。我很少看到在这个世界上有所谓上帝行善的迹象。相反，根据他的日常行为，我觉得他肯定是最残酷的、愚蠢的和恶毒的家伙。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这样说，因为他待我极好——事实上，可谓礼貌有加。但我忍不住想到他对大多数人类的野蛮折磨。我简直无法想象去崇敬一位与战争和政治、神学和癌症有关的上帝。 我不相信永生，也没有这种愿望。对永生的信仰，源于下等人幼稚的自我意识。在基督教中，它更是一种对世上权势阶层的报复手段。我可能对生命的意义不甚了解，因为我更愿意相信生命毫无意义。按照我的理解，至少就我而言，生命的过程非常精彩。尽管的确会有艰难困苦，但却瑕不掩瑜。此外，勇敢是我最尊崇的人类品质，困境使其得以升华。我认为，最高尚的人应该是与上帝抗争，并最终战胜上帝的人。在这方面我几乎毫无作为。我死后甘愿将化为虚无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 你真诚的， H. L. 门肯

注：H.L.门肯是美国著名作家和编辑。